吃过饭,翻开练习册准备写作业时,江知意才发现撕掉的其中几页有今天的作业。
她翻来翻去确认几遍,叹了口气。
这事其实也不大,就是麻烦了些,要再去买本新的,然后重写一遍。
江知意想了想,决定明天放学再去买。
到了高三,作业全凭自觉,前一天晚上的作业第二天上课就会讲,所以也不会天天收作业折腾大家,大多都是几天才检查一次。
江知意祈祷,明天不会撞上老师心血来潮想收作业。
*
第二天去学校,老师确实没有收作业。
但——
第一节课,数学老师捧着练习册,一边讲题一边绕着过道转。
转悠的同时还不时扫一眼过道同学的答案。
好巧不巧,转悠到江知意旁边时,他眼尖,看到订正的红色笔迹,忽然道:“江知意,这题你怎么错了?”
……
江知意心里的弦瞬间绷紧。
怎么错了?
因为这根本不是她的练习册。
这是她借别班同学的。
“这么简单的题,你怎么会做错?”老师说着拿起她的练习册,前后翻了两下突然一拧眉,翻到扉页。
果然,下一秒——
“江知意,你的练习册呢?”老师将练习册扔回她的桌上,直接道。
班上的同学全都好奇看了过来,几十道目光下,江知意抿了下唇。
在“撒谎”和“实话”之间犹豫几秒,江知意选择说实话。
江知意:“昨天我不小心把书包丢了,等找回来已经……”
还未说完就被老师打断,他冷笑一声:“书包丢了?等找回来发现作业被偷了?江知意,你不要觉得你考了第一就能随便糊弄老师了!”
“老师,我……”江知意抬头想继续解释,老师却不再理她,猛一转身,大声道,“来,都把作业摊开,我现在检查作业!”
教室一片哗然,齐刷刷响起翻页声。
眼看老师走远开始检查,同桌王瑜急得小声道:“你快跟老师解释呀!”
江知意看一眼老师,低下头道:“下课吧。”
老师正在气头上,现在说什么都是驳他的面子,只会火上浇油,越来越糟。
检查完一圈,又揪出几个不写作业的同学。
连带着江知意,几人都被要求站了起来。
老师站回讲台,视线在站起的同学脸上扫过一遍,最后看着江知意道:“高三了,咱们班竟然还有同学不写作业,怎么,是等着二百多天以后干嘛?等着打零工还是去工地搬砖?家长辛苦送你们上学是让你们不写作业的吗?”
他越说声音越大,所有同学都默契低头,不敢发出一点声音。
江知意也低着头,她没顶嘴,也没来得及解释,这样在全班面前被骂被罚站还是第一次,她觉得难堪。
她什么时候这样被老师说过?
“还有你,江知意,考了第一就能不写作业了?我告诉你我这儿没有这样的规矩,侥幸考了一次第一不算什么,这次第一不代表下次还是第一,不代表高考也是第一!”
突然被点名批评,有同学悄悄开始看她,似有若无的目光落在她身上,江知意难堪情绪更甚了。
连王瑜都听不下去,替她着急:“江知意,你现在给老师解释呀!”
江知意抿了下唇,仍然沉默。
老师骂够了也没有让他们坐下,只说让他们下课去办公室就接着开始讲题。
江知意握着笔,看着练习册的字发呆。
她听不进去。
脑子里反反复复都是老师针对她的话和同学打量的目光。
倒是王瑜偷偷给她写了张小纸条——
【没事,这个老师是新来的,不清楚你实力,你以后次次考第一打他脸就好了~】
除了这句话,王瑜还在小纸条上画了个咧嘴笑的表情包,江知意看着呲了一口牙的蛋黄头,忍不住笑了一下,心情总算好点。
笑过之后又回神,趁老师没注意,将纸条揉起来,偷偷攥进了手心。
后半节课很快过去,下课后,江知意和另外几个同学跟着数学老师回了办公室。
老师坐下后给自己泡了杯茶才开始一个个训人,他刻意把江知意放在最后一个,等前面的训完,轮到江知意,上课铃声也适时响起。
被训完的同学回了教室,办公室的其他老师也纷纷抱着课本去上课,一分钟内,偌大的办公室就只剩江知意和数学老师两人。
和对其他人的态度不同,数学老师看她几眼,直截了当道:“带手机了吗?现在给你家长打电话。”
江知意猛地抬头看向老师。
她惊讶:“打电话?老师,我不是故意不写作业,是我书包被偷了,我……”
“你别给我解释,江知意,我现在要直接跟你家长谈。”数学老师放下茶杯不再看她,翻开教案道,“考第一不是不写作业的理由,不写作业还撒谎,这是态度问题,我现在要直接跟你家长谈。”
“不是的!我书包是在垃圾桶旁找到的,里面的书被弄脏了我才撕掉了几页,我是准备今天放学就去重买一本的!”
关乎叫家长,江知意也急了,语速飞快把昨晚的事解释了一遍。
这次老师没再打断,他听完后笔尖一顿,放下笔重新看她:“我现在就问你一个问题,撕了以后你是不是没有写,打算等今天晚上再写?”
“……是。”
“叫家长。”老师再次重复。
“……”江知意深吸一口气,掉头就往办公室外走。
这个数学老师是高三才来带他们的,目前也就带了他们不到十天。
江知意想不通他为什么这么死板,一次不写作业就像犯了天条,也想不通他为什么这么针对自己,明明都是作业问题,却只有她被叫家长。
但看老师那副样子,显然是听不进她任何解释了。
他认定了她是撒谎,是故意,她再说也只是浪费时间。
怄着一口气出了办公室,取出手机看到“苏语琴”三个字,江知意又清醒几分。
苏语琴……她能来吗?
她应该来不了。
她在出差呢。
她盯着苏语琴的名字看了半天,最终还是拨通了电话。
几下提示音后,苏语琴的声音响起。
她压低声音道:“知意?这个点打电话干什么?你不是应该在上课吗?”
江知意:“老师……让家长来学校一趟。”
“去学校干嘛?”女人的声音陡然变调,变得尖锐,“江知意,你是不是在学校给我惹什么祸了?好好的老师叫家长干嘛?”
“我……”江知意抱着一丝希望解释,“我书包被偷了,作业被弄脏了,我撕掉了脏的几页打算今天放学去买新的,结果撞上老师检查作业……”
说到最后,她补充:“我没有给你惹祸。”
苏语琴却听不进去,仍压着声音道:“好好的书包怎么会被偷,你肯定是去哪儿乱跑了!”
“我没有乱跑,我去养老院看奶……”
“你去养老院干什么?高三了你不在家写作业乱跑什么?那地方鱼龙混杂的你不知道?一天到晚就知道给我惹祸,我出个差都不得安生,现在老师叫家长我怎么去?我……”
苏语琴话音未落,那边就传来一个模模糊糊的男声:“语琴,怎么了,谁的电话?”
然后话筒声音蓦然变小,苏语琴的声音也变得模糊:“没什么,推销的。”
等声音重新变得清晰,苏语琴压低声音留下最后一句话:“我出差去不了,找你爸去。”
没等江知意回答,电话就被挂断,听筒里传来冰冷的“嘟嘟”声。
江知意靠在走廊的墙上,保持了好一会儿举手机的姿势。
良久,她将手机从耳边拿开,自嘲笑了一下。
这个结果,江知意毫不意外。
她至今也不知道苏语琴说的出差是不是真的,更不知道对面那个男声是谁,和苏语琴什么关系,她只知道,苏语琴不想管她。
重新打开通讯录,江知意划到一个叫“江淮平”的名字停了下来。
这是她爸爸。
她刚出生时,他和苏语琴是异地,异地多年好不容易调回来,他和苏语琴的婚姻却也走到了尽头。
这些年,除了节假日,江知意很少见江淮平。
偶尔见的日子里,江淮平对她还算不错,起码没有发过脾气。
现在打电话给他……他会过来吗?
江知意拨通了江淮平的电话。
和苏语琴一样,电话很快接通,中年男声响起:“喂?”
很久没有听过这个声音,江知意有点紧张:“爸爸。”
单手握电话的姿势变成双手,她将叫家长的事又说了一遍。
江淮平听完语气为难:“爸爸在上班呢,走不开啊。”
这句话说完,电话里传来嘈杂的人声,或许三秒,或许五秒,江淮平接着道:“好了爸爸还要忙,你跟老师好好解释一下,作业补上就行了,实在不行就叫你妈去,给你妈打电话,听话啊。”
然后江淮平也挂断了电话。
听筒里再次传来冰冷的“嘟嘟”声。
*
“宿主。” 系统对着傅延青道,“江知意有麻烦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