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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五十八章 定海神针(一)

陈南君
    晓晴回到家里,家里却空无一人,看看座钟,已经九点过了。晓晴清楚爸爸也出去找妈妈了。既然妈妈已经没事了,爸爸的病还存在着,她就给爸爸打了手机,说妈妈已经没事了,要他快些回来。

    父亲回家刚刚坐下,就听门外停车的声音。隔着客厅的窗户,就见妈妈正从出租车里出来,身上穿的正是那件浅灰色的狐皮大衣。晓晴‘一朝被蛇咬,十年怕井绳’,加之‘神行太保’的话,更让她对所有的出租车加倍警惕。她等着出租车去远了,才连忙跑出去扶住一瘸一拐的母亲。

    “妈妈,您上哪儿啦?”

    “我去医院把脚包了一下,就到电信局给你买了一样东西。”母亲把手中的口袋递给晓晴。晓晴打开一看,是手机!摩托罗拉今年才上市的新款,价格贵得咬死人!

    口袋提手濡湿,那是妈妈手心的汗水打湿的,妈妈出汗也正是疼痛所致。“妈妈!”晓晴感念母亲的苦心,心疼地叫道:“妈妈,您这是何苦呢?我并不需要!”

    “我答应过你的。”母亲轻声说道。“以后,妈妈想你的时候就可以跟你通话了。”

    “但是妈妈,您也用不着买这么好的手机啊!”

    “平时,你妈妈克扣你太多了,妈妈不忍心啊!”

    酸甜苦辣的滋味一起涌上心头,晓晴叫了声“妈妈!”就紧紧抱住母亲,眼泪就一汪汪地冒出来。

    晓晴把母亲扶进屋,见父亲视若无睹地坐在沙发上,她就道:“爸爸,妈妈回来了。”父亲只望了她们一眼,什么也不说。晓晴看见一丝凄苦的神情在母亲脸上闪过,瞬间,就变得冷傲漠然。

    “妈妈,先坐一坐吧!”晓晴想把母亲留在客厅里。

    “扶我上楼,我想休息一下。”母亲轻声说道,语气不容抗拒。晓晴只得把母亲扶上楼,服侍着她脱了外套躺下。

    “妈妈,我去了河边,遇见了那个打渔的老爷爷。”晓晴轻轻地说道。母亲先是一怔,双颊倏忽飞红。晓晴知道自己又说错话了,妈妈的自尊心极强——这种事情,藏在心里不好,一定要拿出来讲吗?

    “您放心吧,我不会对爸爸说的。”晓晴猜着母亲的心思,体贴说道。

    母亲望了女儿一眼,脸红得更深,过了好一阵子,脸上的红潮才渐渐褪去。

    “那个老人家跟你说了些什么?”母亲问。

    “他就说你已经回来了。哦,妈妈,他还说您跟他说了一会儿话,又说你拿了两百块钱把他篓里的鱼都放了生。妈妈,我也想拿钱出来放生,就是身上没带钱。妈妈,我真喜欢他,我差点要拜他做外公呢!都说年龄是一种财富,老年人的话不可不听。妈妈,他都跟您说了什么呢?我真想听听。”

    母亲向后倒去靠着床头,息了片刻,才幽幽说道:“他说‘河里的鱼上了岸就不好受,岸上的人下了河也不会好受的’。”突然,她就坐起来,激动的说道:“我并没有那种念头!你要知道,我只是想去散心!那个地方你最爱去(母亲的底意是‘我们一家经常去’,当然,那是在父亲当上市长之前),我只是想去看一看,我已经好久没有去看它了……”母亲说着就嘤嘤哭了。“那个老人他可能误会了我,但是,你不能误会我。你应该知道,你妈妈是不会做这种事情的……”

    “妈妈,我知道,你不会做的,”

    “那你为什么要到那里去找我?你为什么要去找我?”妈妈哭得更厉害,晓晴又听到了那晚的哭声,哭得她诚惶诚恐、心慌意乱。“他说‘河里的鱼上了岸就不好受,岸上的人下了河也不会好受’,他为什么要对我说这些?他让我感到害怕,我好害怕,好像河水已经漫过我的头顶,我怕啊!晓晴,我怕!”母亲的眼中流露着无边的慌乱和恐惧,让女儿好生紧张。女儿叫了声“妈妈!”,就上前一步,把母亲紧紧地抱着:“妈妈,别怕!有我呢!别怕,别怕!我们不想了!不说了!”

    “你知道,我怕水,怕河……”

    “我也是,妈妈,这好像是遗传,但是妈妈,”

    “那河水好冰好冷,里面黑漆漆的,我在里面,什么也看不到,只听到‘哗啦、哗啦’的声音,那声音好大好大,像是要把我……”母亲梦呓般地喃喃说道。

    母亲的音调让女儿一阵阵的恐慌,“妈妈!妈妈!”晓晴叫着,使劲地摇着母亲,母亲“嗯”了一声,不再说了,似乎被女儿摇清醒了。“妈妈,我看我们还是把窗帘拉开吧!屋里太暗了。今天是个大晴天,太阳已经出来了!”晓晴说着,就果断放开母亲去拉窗帘。随着窗帘‘哗’地一声被拉开,户外的光亮以它最无私、最迅速、最饱满的方式倾泻而进,装满了整个房间。早春的阳光在空气里闪烁着,在地毯上、床罩上投下它橙黄色的身影,虽无温度,却让人暖意融融。

    “妈妈,您瞧!多好的天气!多好的阳光!可爱的阳光!感谢主!感谢上帝!感谢您赐给我们这一切!妈妈,来吧!坐在这里!坐在阳光里面!你就不会害怕了!来吧!起来吧!我不要你睡!我就要走了,你还不陪陪我?!”晓晴叫着,眼里隐忍着热情的泪液。她端来母亲最爱坐的休闲椅,不顾母亲是否同意,是否难为情,就拿起外套硬行给她穿上。

    晓晴扶着母亲坐在椅子里,又端了张小凳子坐在她身前。这张小凳子是晓晴小时候专用的,它总是放在以前所住过的家中的阳台上,晓晴坐在上面,母亲就在后面给她梳头。搬了几次家,不知怎么还留了下来,并且又跑到父母的卧室里来了。

    晓晴把母亲的伤脚放在自己的膝盖上,踝部已经裹上白生生的绷带。她问母亲:“妈妈,您去医院看过了,医生说了些什么?”

    “没说什么,只是一般的软组织损伤。就是人老了,要是在年轻的时候,就是脚踝已经扭到地上了,也不会伤着一丝一毫。站稳了,照样又蹦又跳。”转眼间,母亲就能正常说话了,并且还能从她的言语中听出几分活力。看来,光疗的作用还真不小。“妈妈,您好些了吗?”晓晴仰望着母亲问道。

    母亲微红了脸轻轻点头。

    “黑暗的地方最容易让人想些恐怖的事情。妈妈,我走以后,你每天都要记着把窗帘全部拉开,有了光线,您就不会害怕了。”母亲没则声,晓晴就低下头,轻抚着母亲脚上的绷带埋怨自己:“妈妈,都怪我不好,害您受了伤。妈妈,您这么疼,您还要出去,我都担心死了!还有爸爸,他一听到您不见了,脸都吓白了。他到处找您,不是我给他打电话让他回来,他现在一定还在外面呢。妈妈,其实爸爸已经知道自己错了。今天早上,你要是迟走几分钟,你就不会走了。爸爸还为我们做早饭呢!您猜,他做什么给我们吃?”

    母亲瞪大了眼睛——眼神茫然着掩饰她的心情,她望着女儿摇了摇头。

    “他做‘何氏意大利煎饼’!您上次做了‘李氏意大利煎饼’,他就要做‘何氏意大利煎饼’来回报您!妈妈,如果今天,妈妈,那个老人真好!我真爱他!您知道他住在哪儿吗?”

    母亲摇摇头。

    “我见着他的样子,就知道他一定经历了很多事,他就像《老人与海》中的那个老渔夫。妈妈,他一定跟你谈过很多有关他的事情吧?”

    母亲轻轻点头,就说道:“他年轻的时候经常打他的爱人。后来,有一次,他又打了她。那一次,是最厉害的一次。他爱人就不见了。再后来,河面上飘出他爱人的尸体。”母亲顿了一下,继续道:“他说,人总是有糊涂的时候,特别是男人。其实,他是很爱他妻子的,却不知道为什么总是要打她,为了鸡毛蒜皮的一点小事他就要对她大打出手。他恨自己太糊涂,人死不能复生,再伤心也挽回不了他妻子的性命。

    “从此以后,他就离开他所在的工厂,守在河边,以钓鱼为生。几十年来,他阻止了无数的人干傻事。这些人,他们大多是为情所困的人。而为情所困的人中间男的却极少。他说,为什么会这样?因为男人不是个好东西,他们总是要伤害他所爱的女人。”

    说到这里,母亲看了女儿一眼,两腮又飞上红晕。见女儿只是低头静听,她又继续说道:“他们伤害她,但并不意味着他们不爱她。正因为爱她,把她当作自己的女人,才会随心所欲地对待她。”说完,母亲的脸上红潮似火,眼睛梦一般地浅笑着。

    原来如此!原来这个老渔夫竟是一个虐待狂、一个杀人凶手!尽管他挽救了许多人的性命,但是,他不应该向世人宣扬这样的理论!他不知道,正是这种理论所导致的大男人主义的高压政策破坏了他的家庭,把他的妻子逼上绝路,而非他的铁拳头!他的铁拳头只是摧残她妻子的凶器,而铁拳头的幕后指挥正是这种大男人主义思想。真正的凶手正是这种思想,这种男权世界里根深蒂固的思想!而他却执迷不悟、自以为是,继续用它来开导懦弱的世人,迷失她们生活的坐标,重又把她们推向到水深火热之中!他是世界上所有男人中最不应该宣扬这种理论的人!他无疑是在继续跟杀害他妻子的凶手做朋友,他的妻子死得真不值啊!

    看着母亲,家里的女皇,最有权威的女主人,最理智的爱情过来人,一副神魂颠倒、自我陶醉的样子,难道,她也会认为她是×××的女人吗?事实如此。但是,她会相信这种话吗?相信爸爸是因为爱她才伤害她吗?她不应该相信这种话。这种话,已经腐朽得不堪一击!虽然男权主义自始至终贯穿于这个社会,但是,如何来对待自己的爱人,已经在大多数家庭内部达成比较正确的共识。

    在晓晴尚且年幼的时候,已经比较清楚地意识到这一点,这大概要归功于她所生活的民主家庭。因此,每当接触到如此荒谬的言论,就感忿忿不平。待大些,看得多了,听得多了,她就有了自己的一套理论。后来,在一次亲眼目睹一场家庭暴力之后,她愤而提笔,在日记里写道:

    自己的,就该伤害、就该打吗?自己的父母,他会打吗?也许会,那也是在婚前;婚后有了老婆,他就先打老婆,实在解不了恨,可能才会轮到他父母。因为打父母,他难逃不孝子的罪名;而打老婆呢,人们就会认为,年轻夫妻打打闹闹是常有的事,并且一个巴掌拍不响,甚至还会说那女人就是一副挨打相:如果她不……,他就不会打她;你看她被打得那样厉害,一定是把他惹急了!一定是她做了很不对的事!并且这种事,很容易被牵扯到打人一方的父母身上去,说被打一方不孝敬公婆,打人的呢又是个百里挑一的孝子(其意大约是在一百里中,才能找出一个打老婆的孝子),他的父母受欺负(究竟有没有受到欺负,只有他自己心知肚明。何况,会欺负人的,想来也不会是任人打的。),他怎么受得了呢?怎么不会教训她呢?……如此云云。

    这样,更加助长了男人打老婆的气焰,也灭绝了女人伸冤反抗的念头和退路。女人被男人打,本已是丢尽脸面的事;心中难受,向旁人诉说,欲求个言语上的安慰和公正,要求不大,却是顶着被人看笑话的危险来的,结果呢,当然被看笑话的人知到了更多他们所热衷的细节,满足了他们的‘求知欲’,并且,还被看作不知羞耻的女人,也许在背后,还会被他人分析人格,‘提炼’出她的一些可打之处。因此,女人挨了打,多半不会向人诉苦,有心计的还会装着家和万事兴的样子;实在是不堪忍受了,她才会寻求出路。柔弱的呢选择上吊溺水之类自杀的方式到诸阴曹地府去伸冤,稍理智的呢才会诉诸法律来声讨男人的罪行。

    最可笑的是,大多数打老婆的男人是不会砸家什的,除非那东西不值钱,并很顺手,一气之下砸了,事后想着它还有用,也会后悔不迭。如果是像电视机之类值钱的家用电器,他自是不肯砸的,砸坏了还得花很多钱去修补去重买——那可都是血汗钱呐!而老婆被打伤了,如果打得有水平,不致什么骨折、内脏大出血之类的话,就是打得个鼻青脸肿、皮开肉绽,不用掏钱到医院去修补,自然而然也会痊愈的。因此,老婆便成了他的出气筒,并且是‘永久牌’出气筒,她耐用、经打,百打不损,越打越想打、越打越耐打、越打越好打。这样的老婆,何不一打而快哉?!

    这样的男人,打了老婆之后,为了稳住老婆的心,防止她跟不打她的男人跑了,这样,不仅给他戴上绿帽子让他颜面扫地不说,还让他失去了如此一个好使、惯用的出所筒,一时间倒还难以适应。并且这一摊子家务活该谁去做呢?挨打的女人,多半是忍辱负重、逆来顺受、任劳任怨的,她们巴不得把那一大堆一大堆家务活全部干完,以博取男人的欢心,免得那翻脸不认人的铁拳头又要一个不接一个地擂到自己身上来。有如此‘得心应手’的好老婆,打老婆的男人自然是天底下最害怕老婆逃跑的男人,因此,中间一个稍聪明的,就拟出了‘我把你当自己的女人才打你,如果是别的女人,我还不会打呢!’这样的理论,于是,这个理论很快就被所有打了老婆、理屈辞穷、无法善后的男人发扬光大。这样的理论愚蠢透顶,有多少女人相信呢?没有一个会,只是因为很多原因她不得不留下来继续挨打。

    爱打老婆的男人多半很蠢,他们没有足够的理智来克制自己的情绪使自己成为一个文明人。当然,首先发明这样理论的的人还多少有点脑髓。不是说吗,说了一句从未有人说过的话,就可算作天才;第二个重复者便是庸人;第三个必定是蠢才。何况,这里所说的‘一句话’是充满睿智、放之四海而皆准的至理之言,第三个追逐真理、步行其后的重复者都被称作‘蠢才’,那,这样一句‘你是我的女人,我才打你’的愚蠢透顶的话被这些打老婆的男人代代相传,还拿出来当作理论来指导思想和行动,你们说,这些打老婆的男人究竟有多蠢?愚蠢透顶,蠢得不可救药!

    这是晓晴高中时的一篇日记。由此可见她对这种理论、这种暴力行为的憎恨由来已久,因此,她对老人的感恩之情也差点为憎恨之情所取代。不过,她并没有表现出她真实的情感。这时的晓晴,已经不是写日记时的晓晴,她懂得隐藏自己,懂得顾念母亲的情绪。但是,她深知,父亲之所以能不计较那些陈年旧仇跟母亲相亲相爱二十多年,也正是因为母亲是一个具有反抗精神的头脑清晰、独立自主的新时代的女性——当然是指他们那个年代的新女性,而不是一个惟惟喏喏没有独立人格和尊严的附属品。如果,渔老人的话在母亲身上起了作用,那无疑是雪上加霜,错上加错,无疑是又把他们绝裂得进程更向前推进了一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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