霓虹灯点亮游乐场大门时,我望见沈时雨站在棉花糖摊位前逗小孩。
她今天换了浅绿色连衣裙,还是背着那个熟悉的帆布袋,发梢别着柠檬发卡,在人群里明亮得像误入游乐场的萤火虫。
我挥手奔向她:“怎么不吃饭,直接来这了?”
“迟到了十七分钟。”
她晃着手机计时界面,没有回应我。
“要罚你帮我赢那个。”
顺着她指尖望去,射击摊位最顶层摆着柴犬玩偶,脖子上挂着写有“DX”的金属牌。
我看着她,没有说话,心里五味杂陈的。
她突然转过头:“干嘛这么意味不明地盯着我,怪吓人的,快点快点。”她推着我走向射击摊位。
当我第九次射偏气球时,摊主大叔笑得很开心,正准备递来安慰奖时——
“不是你行不行啊——”
沈时雨突然握住我扣扳机的手,咬碎了嘴里的薄荷糖。
“三点一线要考虑风速修正。”
薄荷糖的气息拂过耳际,最后一发子弹正中靶心。
————
我们抱着玩偶坐在摩天轮的轿厢时,她突然指着远处住院部大楼。
“去年这时候我在那里拆纱布,”她摸了摸自己锁骨处的疤,“那时候我妈说,成年人的感情就像短路的老旧电路。”
我握紧汗湿的扶手,紧紧盯着她。
“为什么告诉我这些?”
她漫不经心地撕开薄荷糖包装纸,清脆的响动在密闭空间里格外清晰。
“因为你每次紧张都会转护腕。”
轿厢恰在此时升至顶点,她用手指抵着我的脉搏。
“董队长,你现在的心跳速率128,超过绝杀球时的数据哦。”
我反手按住她的手腕:“你接近我到底......”
“看——”
她突然扯出手,扑到玻璃窗前,呼出的热气在窗上晕开白雾。
“流星!”
我转头只看到摩天轮支架的阴影,再回头时她掌心躺着枚褪色的游戏币。
“抓娃娃机战利品,去年住院时赢的。”
硬币边缘的刮痕在月光下泛着冷光,我认出这是父亲公司周年庆特制的纪念币。
————
我们走下摩天轮轿箱时,她突然拉住我的手:“我们再坐一遍吧,我刚刚忘记许愿了。”
“忙着逗我玩,忘记了是吧。”我无奈地看着她。
但耐不过她渴望的眼神,我们又坐了一趟。
轿厢升到四分之三高度时,她从帆布袋里翻出数学错题本:“这道双曲线应用题,董队长再讲一遍给我听听呢,我考考你是不是真的会了——”
我指着玻璃外的城市灯火:“当x趋近正无穷,函数值会无限接近......不是,你煞不煞风景啊,学习学魔愣了?”
正当我以为她会反驳我时,她只是收起笑脸,转过头,俯瞰着这个城市的夜景,许久不说话。
当轿厢即将抵达顶点时,她的声音轻得像融化的棉花糖:“我妈要再婚了。”
“啊?”
我握紧座椅扶手的瞬间,注意到下方广场LED屏正在播放父亲接受采访的画面,他腕表的反光刺痛我的眼睛。
沈时雨突然凑近,呼吸间的橘子硬糖气味悬停在距我唇畔三厘米处:“你说,成年人的承诺保质期有多久?”
我喉结锁紧,咽了咽口水,正想开口时,她坐了回去。
烟花突然在夜空炸开,我转头看见她举着手机录像,镜头却对LED屏大楼下方的停车场——
父亲正为一个女人拉开车门,那枚翡翠吊坠在夜色中晃成绿色残影。
我一点点挪到玻璃窗边,想要看清那个女人的样子,她缓缓开口:“去年今天他们才签的离婚协议。”
察觉出她低落的情绪,我想安慰安慰她,兴许是触景生情了,刚想伸手拍拍她的背,她突然抬头,泪眼朦朦,握住我的手。
“董逍,我们试试吧,这次不是战术性假动作教学了。”
雷阵雨毫无征兆地倾泻而下,摩天轮在狂风里发出金属悲鸣。
“沈时雨。”我第一次连名带姓地叫她。
雨水从轿厢缝隙渗进来,远处闪电劈开云层,我看见她瞳孔里似乎映着两个摇摇欲坠的世界。
我终于问出憋了整个暑假的问题:“为什么是我?”
忽然,她凑上来吻住了我,轻触双唇,电流穿梭,像晨风轻轻掠过唇瓣,蜻蜓点水,欲近还羞,心跳共鸣。
我心中的答案也渐渐浮出水面.....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