刚过初五，洛云舒就去了一趟暗庄。
她和竹叶通过信，确认了鹰辞这一天会在暗庄中。
每年正月初六，是十刃堂例行的新年聚会，能来的都会聚在一起，互相喝喝酒聊聊天。因此，初五的时候，鹰辞会去堂中准备。
虽然只是初五，暗庄中已经有了不少人，洛云舒披着黑色的斗篷，戴着宽大的斗篷帽子，径直穿过前厅，去了后院，敲响了鹰辞房间的门。
“前辈，新年好。”进入房间，洛云舒首先抱拳行礼，给鹰辞拜年。
鹰辞招呼洛云舒坐下：“怎么今日就来了，没回玄清门？”
“回去了，我在长安还有些朋友要拜会，就提前下山了。”洛云舒解释着，“我今日来找前辈，是有事想要和前辈说。”
“你说吧。”
洛云舒定了定神，缓缓开口：“前辈，我要离开十刃堂了。”
鹰辞神色一变，吃惊道：“为何？”
“我要去做一些事情，我怕会牵连到暗庄，我不想害兄弟们。”洛云舒依旧神色平静地看着鹰辞，“还有，我打算离开长安了，以后也不会回来常住了。”
“去哪？”鹰辞没有问洛云舒要去做什么，他知道洛云舒的性子，只要是她认定了的事，就一定会去做。
“先去一趟北境，然后去燕都。”洛云舒没打算瞒着鹰辞，这些也没必要瞒着鹰辞。
鹰辞点头沉思，没有答应洛云舒离开十刃堂的请求：“燕都那边，也有十刃堂的兄弟们，你要过去，我给他们写信，也是个照应。”
“前辈——”
鹰辞止住了她的话头：“别再说些拖累之类的话，十刃堂也不是任人欺负的主，要做什么就去做。就这么定了，你去燕都，那边庄子也需要人打理。”
洛云舒并不是担心其他，她担心自己杀了魏柏生之后，朝廷查不出真凶，就势必会怀疑是职业杀手从中作梗，魏翎也势必会怀疑上暗庄和十刃堂。
十刃堂中有不少人，都是冲着她的名号才加入的，鹰辞更是给过她不少帮助，她不想有人因为自己受伤害。
“无非是再离开长安出去躲几年，又不是没有躲过。”鹰辞对洛云舒所说的危险毫不在意。
洛云舒知道鹰辞说的是八年前程越颜的父母之事。
“……好。”洛云舒长叹一口气，还是答应了，“但是前辈，我去燕都这件事，先保密吧。让燕都那边的也先不要声张。”
洛云舒担心被陆明廷看出破绽，她还不想告诉他这件事。
“这没问题。”鹰辞满脸喜色，继续絮絮叨叨着要给燕都那边写信的事。
洛云舒没有继续打扰鹰辞，起身告辞，却又被鹰辞叫住：“丫头，你要做的这事，穆清老头，可知道？”
总归还是担忧她的安危。
“师父知道。”洛云舒说着。
“好，好，你去吧。”鹰辞朝她摆了摆手，放她离开了。
洛云舒不打算在暗庄多停留，走得很急，因此没有发现躲在鹰辞门外不远处的竹叶。
竹叶在门外听了个全，见洛云舒起身告辞，连忙闪身找了个遮蔽物，躲了起来。
看到洛云舒已经离开暗庄后，竹叶敲响了鹰辞的门。
“进来吧。”鹰辞坐在桌子前琢磨着写信的事，等到竹叶走到他跟前了才抬头，“竹叶？什么事？”
“堂主，我想跟着二堂主去燕都。”竹叶请求着。
鹰辞知道竹叶是跟着洛云舒一起进的十刃堂，一身的武功也是洛云舒教的，平时也帮着洛云舒管了暗庄大部分的事，所以鹰辞一点也不意外竹叶想跟洛云舒一起走。
他也没想阻止，十刃堂的人本来就是想去哪就去哪的。
“那你不应该问我，应该去问二堂主，看她愿不愿意带着你。”
竹叶连忙道谢：“多谢堂主，我这就去找二堂主。”
看着竹叶离开的背影，鹰辞也只是笑着摇了摇头，然后提笔把竹叶的名字也写进了信里。
晚上在明月客栈，洛云舒又听长风提起了第二天的十刃堂聚会一事。
裴扬是其中最感兴趣的：“这个聚会，玄烛会去吗？”
不会。
洛云舒在心里回答着。
她虽然这几年都在长安，但是一次都没去过。
“我听暗庄的人说，玄烛从不参与这种场合。”长风摇摇头。
裴扬一脸的遗憾。
陆明廷不动声色地看了看洛云舒，发现后者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变化。
虽然已经打消了一部分怀疑，但或许是做情报生意多了之后的敏锐感，陆明廷依旧有一种直觉。
不过他们现在天天盯着魏家的动向，倒也没心思继续去探究玄烛是谁。
初六这日，洛云舒几番思索，还是去了一趟暗庄。
也许是最后一年在长安过年了，洛云舒这样想着，还是决定去看看。
她没打算凑到人堆里和大家一起喝酒闲聊，只是一个人坐在房间里，听着外面吵吵闹闹的也不错。
正一个人坐在房间里思考着之后行动的事情时，敲门声打断了洛云舒的思绪。
洛云舒应了一声，进来的是竹叶。
“二堂主。”竹叶恭恭敬敬地抱拳行礼。
“怎么不和大家在外面喝酒？”洛云舒问道。
竹叶笑了笑：“喝过了。二堂主，我想和你一起去燕都。”
“你听到了？”洛云舒眉头挑了挑，看向竹叶。
“属下并非是有意要听。”竹叶语气急切起来。
洛云舒摆摆手：“无事，不必声张。我去燕都，你跟着做什么？”
“我去继续帮二堂主打理事务。”竹叶说着，“二堂主，让我跟着一起去吧。”
洛云舒本来也想问问竹叶愿不愿意跟着自己去，此时他自己要求，洛云舒也没拒绝：“嗯，本来就打算问你愿不愿意去燕都。”
竹叶面露喜色：“多谢二堂主！”
“我要先去北境一趟，到时你先去燕都，”既然已经说了，洛云舒便直接把自己的安排告诉了竹叶，“我做完事，就去燕都找你。”
“属下明白。”竹叶又问，“二堂主打算何日出发？”
洛云舒也还没有确定，模糊地回答着：“正月过完吧，还没确定。定下来了我再告知你。”
“好。”
正欲离开，竹叶又想起了什么，回头又道：“二堂主，这几日，魏小侯爷来过几次暗庄。”
“他来做什么？！”洛云舒神色一变。
“他说大理寺想和十刃堂合作，想要找堂主，但是堂主拒绝了，说十刃堂是江湖组织，不涉朝堂事，还说让他按规矩下单，十刃堂自会有定夺。”
洛云舒直觉这事没有这么简单。
因为先前魏翎试图找杀手暗杀程越颜一事，怎么想鹰辞都不会和魏翎合作。
“你继续盯着，他若是又来，及时告诉我。”
“是。”
竹叶走后，洛云舒又独自想了一阵，才踏着夜色，离开了暗庄。
魏翎想要合作恐怕只是个幌子，洛云舒觉得，他想利用十刃堂达成某种目的。
而这个目的只有十刃堂的手段可以达成。
——魏翎想要借刀杀人。
洛云舒不知道陆明廷知不知道此事，她走前叮嘱竹叶，让竹叶找机会，想办法让长风见到魏翎。
竹叶不知洛云舒为何如此，但他向来不多问洛云舒的决定，只是应下去做。
翌日，魏翎又一次去了暗庄，只不过这次他没有穿官服，也没有招摇，而是蒙着面穿着黑衣，来询问下单的事。
虽然他做了伪装，但是竹叶还是认出了他。
魏翎给的报酬很丰厚，不少人都去魏翎身旁试探了一番，又无功而返。
被竹叶叫来的长风也认出了魏翎，他见魏翎身边的人四下散开，才凑了过去。
竹叶在一旁凝神听着两人的对话，距离远，加上两人声音轻，只勉强听了个大概。
“不知阁下想要杀谁？”长风问着。
魏翎冷笑一声：“朝中的人，没胆的趁早回去。”
长风微微拧眉，又继续道：“亡命之徒，何来怕不怕的。”
“郭逸兴。”魏翎缓缓吐出三个字。
郭逸兴，近来的朝堂新秀，出身寒门，科举状元，现任御史台侍御史，素来刚正不阿，直言不讳，是如今寒门一派的领袖。
魏翎想让人刺杀郭逸兴，再嫁祸给世家一派的吕中行，一箭双雕。
长风按照陆明廷教的回答：“阁下可有计划？”
魏翎见长风毫无退缩之意，稍稍放下心来，他就知道只要给够银子，自会有不怕死之人趋之若鹜。
“五日后，他会去城郊道观。”魏翎从袖中掏出一锭银子，放在桌上，“定金。”
说罢，魏翎扯了扯蒙面巾，离开了暗庄。
长风收好银子后，又坐了一会，也起身离开了暗庄。
他得赶快回明月客栈，告诉陆明廷魏翎的计划。
竹叶也很快飞鸽传书，把这个消息告诉了洛云舒。
收到竹叶传信的洛云舒不明白陆明廷葫芦里卖的什么药，为什么要让长风接下魏翎的单子。
明月客栈究竟要做什么？
听到魏翎要杀的人是郭逸兴，洛云舒很快明白了魏翎想要一箭双雕的计策，不出意外的话，魏翎给长风的那一锭银子，出自中书令吕中行的府上。
郭逸兴其名洛云舒听闻过，刚正不阿、直言进谏、忧国为民，是个难得的纯臣。
若是洛云舒在场，她决不允许有人接下这个单子，刺杀郭逸兴。
她不想让这样的良善真才之人，落得和自己父亲一样的下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