宋秋光思考了很久,她当然不愿意离开第七星系,索菲亚的事情还没有解决,手表也会在离开第七星系后无法使用。
但她没有别的办法,她不想以身试险,去看看自己能不能从未来的监狱里脱身。
“目的地设置为最近的星系渡口。”宋秋光下定了决心。
[请求已接收。]
屏幕上出现了一个跳动着的小房子标志,距离她并不远,大概就是手表所提到的星系渡口。
宋秋光打算睡一会儿,这一天把她折腾得够呛,“到达目的地把我叫醒。”
[目的地已到达。]
“?”宋秋光沉默了。
屏幕上刚刚还显示她距离星系渡口有一段距离,现在已经和代表着她的小红点重合了。
接近了星系渡口,手表收起了一直以来展开的屏幕,不再散发光芒,和一块普通的手表好像没有了区别。
宋秋光摩挲了两下表盘,她刚从飞船下来,飞船就自觉地消失在了她的身后,周围的人对此见怪不怪,好像一个飞船咔嚓一下消失是一件很普通的事情。
[已为您申请好各项手续,请至八号窗口办理。]
宋秋光走到八号窗口前,里面是一个皮肤白得出奇的女孩子,“索菲亚?”
“……是我。”宋秋光顿了一下才答应道。
女孩上下扫视了她两遍,又不耐烦地在屏幕上滑动了几下,“去九号窗口。”
宋秋光愣住了,女孩点了一下某个图标,窗口在她面前关闭了。
[您已被第八星系拒绝。]
“刚才是面试?”宋秋光这下真是呆住了。
[您毫无常识吗?]
手表终于显示了一个问句,但宋秋光毫无心情。
面试吗?宋秋光不自觉地紧咬牙关,她不想回想起自己关于面试这两个字的任何痛苦经历。
但是它追了上来,像一把不留情面的铡刀。
[您已被第九星系拒绝。]
[您已被第十星系拒绝。]
[您已被第十一星系拒绝。]
手表颇具人性地不再电她,但宋秋光只是看向最后一个窗口,第十二星系的窗口,她的最后一次机会。
“索菲亚?”
“是的。”宋秋光麻木地点头,第十二星系的窗口里站着一个女孩,她的半边身子都闪着机械的银光,她看起来很温柔,宋秋光想。
“你为什么想要来第十二星系呢?”
因为她已经被前面所有星系拒绝了,这样实诚的话语宋秋光说不出口。
但是这一瞬间她觉得很累,她好像从来没有这么累过,于是她把心里话说了出来。
笑得很温柔的女孩子怔住了,宋秋光等着她给自己宣判死刑。
“那么,第十二星系再见。”
宋秋光又回到了座位上,各个星系的窗口人来人往,相当热闹。
她捶了捶自己的脑袋,她不能就这么沮丧下去,还是要尽快想出下一步该怎么办。
[您已成为第十二星系居民。]
宋秋光猛地从座位上站起来,第十二星系的窗口里还是那个女孩子,她似乎看到了宋秋光,对她眨了眨眼。
女孩笑得还是如春风般温柔。
由于宋秋光携带的只有一块手表和一架飞船,检查时间不长,所以她比其他人过渡口花费的时间也短得多。
而在离开第七星系渡口之后,手表就黯淡了下去,宋秋光试着按了按,它毫无反应。
渡口停着一艘巨轮,人们像蚂蚁一样爬到这艘船上,宋秋光抬头,看见无数星辰汇成的星海,纵使是世界上最华丽的语言也描述不出来那片星海的璀璨。
而唯一接受了她的第十二星系,是什么样的呢?
宋秋光在船上颠簸了两天时间,她失去了那块手表,只好靠周围人的行动大致估算。
“第十二星系三号渡口停靠,下船的乘客请注意。”
呼啦啦地站起来了一群人,宋秋光注意到这些人几乎都是第十二星系的新居民,她也跟着站了起来,一号渡口和二号渡口明明都没什么人下去,后面也还有四至六号渡口。
不过这种情况下还是随大流比较好。
下船还有一次检查,宋秋光听到有人嘟囔了一句,“就你们事多,要不是不要钱打死我我也不坐。”
她的全部财产锐减到了一架飞船,而没有手表,她似乎也无法让飞船出现,检查的人没有过多地关注她,摆摆手让她走了。
她又一次走在众人的前面。
第七星系是一个低调奢华的星际大都市,第十二星系却简直和她老家没什么区别。
没有任何高楼大厦,天空也不再是铅灰色,在第十二星系,她的目力所及之处都是葱葱茏茏的绿色,空气清新宜人。
宋秋光把想法都抛在脑后,她在船上只喝了两支不知道谁送的营养液,味道非常不错,但她急需摄入真正的饭菜,米得是真米,菜得是真菜。
远处像是一个居民聚集区,宋秋光努力看清了那块挂着彩灯的广告牌,上面的字相当花里胡哨。
“克里斯汀?”宋秋光把这个名字在嘴里过了一遍,不清楚这是怎么个意思。
“那是家餐馆。”
她转头,看见一个和蔼的中年女人。
“你还这么年轻,到第十二星系定居,要学会吃饭。”
宋秋光一时无言,没想到她芳龄已经二十四岁,现在要从头开始学吃饭。
女人很快随着人流走远了。
宋秋光踏上了去克里斯汀的路,再次感觉这里和她老家差不了多少,虽然每一棵草、每一朵花和每一只鸟,她都叫不出名字。
但她就是有这种感觉。
“走过路过,不要错过,十二星系的新居民有折扣喔。”
宋秋光走近了,那块广告牌更加扎眼,令人怀疑制作这块广告牌的人是不是不知道审美为何物。
她迟疑了一下,还是走进了克里斯汀。餐馆不大,但是很整洁,左右各是六张长桌,靠近门边放的则是双人桌。餐馆里已经零零散散有几个人落座,空气里漂浮着饭菜的香味,令她安心了不少。
宋秋光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,手刚碰到桌面,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奶奶就挪了过来。
“新来的?”她问。
宋秋光点点头,老奶奶忽然由内而外地焕发出一种奇妙的光彩。
“我叫克里斯汀,你的名字是?”
原来是这家餐馆的老板,宋秋光心下一定,不知怎的,她鬼使神差地吐露出自己的真名。
“宋秋光。”
“好名字,”克里斯汀笑了笑,一笑起来,她脸上的皱纹就多了四五十条。“我推荐这个,应该适合你。”
克里斯汀指了指餐桌的桌面,那上面显现出一碗蛋炒饭,底下的价格是三个星币。
宋秋光一时拿不准三个星币是贵还是便宜,之前在船上,她看见别人购买营养液,似乎只是做了什么手部动作。
希望索菲亚的账户上至少有三个星币,她会还的。
“两个星币,看在你是新人的份上。”克里斯汀还是笑眯眯的。
“好。”
蛋炒饭上来得很快,宋秋光本来不觉得自己如何饿,看到油汪汪的蛋炒饭什么也不想了,直接一个风卷残云,把饭吃了个干干净净。
说实在话,蛋炒饭味道还可以,但是放的油太多,而且有点糊了,最要紧的是,这个饭肯定不是隔夜饭。
桌面上缓缓出现一个洞,宋秋光看见放着蛋炒饭的盘子并筷子掉了下去,心里不断告诉自己,这就是未来,不要大惊小怪。
桌面合上,出现了两块星币的图案,提醒着她付款,宋秋光照着别人的样子触碰桌面,始终没有显示支付成功。
“亲爱的,”克里斯汀不知何时出现了,“这样。”
她拉起宋秋光的手,先是敲击了两下,再把她的手掌摊开在桌面,往下一压,桌面上两个跳动的星币排着队走掉了。
宋秋光觉得这应该是支付成功了,然而这次她看清了一个数字,她不得不叫住转身的克里斯汀。
“您好,请问这里还缺人吗?”
宋秋光有点局促地把手放在了克里斯汀看不见的地方,索菲亚的账户余额只有四百三十二个星币,她吃了一碗蛋炒饭,现在变成了四百三十个星币。
按照一碗蛋炒饭三个星币的物价来算,出了这个门她就该露宿街头了。
克里斯汀看着她,就在宋秋光觉得她命休矣的时候,克里斯汀说,“缺的,如果是你想来工作的话,我非常欢迎。”
克里斯汀的餐馆目前只有她和一个厨师,她负责为客人点餐,厨师负责做饭,晚些时候会有另外一个女孩过来帮忙打扫和采买。
克里斯汀一直想招个人,她是个心肠很好的老太太,餐馆赚不到什么钱,能给出的薪水不高,所以一直没有人来应聘。
宋秋光很高兴,想到那碗蛋炒饭,就更高兴了。
她终于可以吃饭了!
一直喝营养液的生活是谁在爱!
反正不是她。
克里斯汀答应让她住在餐馆二楼的一间房间里,据她说那间房虽然空置了很久,但东西是基本齐全的。
“对了,”克里斯汀说,“二楼的厨房你可以随意使用,我会拜托汪玉把东西都带上去。”
汪玉是那个晚些时候来帮忙的女孩子。
宋秋光美滋滋地幻想起了以后的小日子,看来她也不是很倒霉嘛,至少遇见了一个好人,还找到了一份包吃包住的工作。
晚上,餐馆静悄悄的,整个下午,宋秋光都在收拾房间和厨房,累得她腰酸背痛。
她没看见汪玉,厨房里却已经不声不响地多出了餐具、厨具、食材和日常用的调料。
虽然绝大多数都不知道是用来干啥的,不过她不是很在意这些细节。
宋秋光点开灶火,火焰熊熊燃烧,她连忙把碗里的鸡蛋打散,先往锅里倒油,鸡蛋煎好之后盛出来。
她多放了一些葱,开了小火,把米饭倒入锅中,不断翻炒,炒得差不多了,就把先前煎好的鸡蛋和着米饭一起炒,厨房里满是蛋炒饭的香味,宋秋光忍不住笑了一下。
她回忆着那些奇怪调料的味道,试图把它们的味道和外表对上号。
没有丝毫预兆,冰冷的无感情的声音响起,像一把冰刀,从她的脑袋外面往里钻,几乎要把她的脑子劈成两半。
[厨神系统已激活,宿主绑定中。]
[绑定成功。]
宋秋光的铲子一歪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