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回来了，给我带的什么好吃的？”
“没有。”王章在张瑾夺屋里找到她的充电线装在兜里。
“我都闻见味了。”
“这是我自己的。”王章打开包装盒，饭菜的香味顺着张瑾夺的鼻孔钻进去。
“你今天这么早？”
“找工作了。”
“什么工作？”
“网约车。”
“待遇怎么样？”
“多劳多得。”
“你有车吗？”
“一万押金，车租一天折合两三百。”
“——你哪来的钱付押金？”
“我们在这已经三个月了。”
“……所以？”
“早餐店兼职，饭点跑外卖，七七八八差不多攒够了。”
“……别是骗子吧。”
“我以前跑过网约车，有的公司是这样。”
“会修水电，会开货车，会做小吃，会护理，我说你……”张瑾夺，“为什么净学这些挣不到钱的呢？”
“你还不是一样。”他也开始面试了。
“理想实现之前，人总是需要走一些弯路。”张瑾夺。
“为什么没有人莫名其妙地给我五百万？这不是我要的生活。”张瑾夺，“一个人只要对一件事有着强烈的欲望，并用尽毕生的努力去追求就一定会实现。我毕生追求发财，一定可以成功。”
“……”
“看招聘软件看的我想把那些家伙通通拉出去枪毙。”张瑾夺把手机放到一边，精神放空，“算20岁出社会，幸运的人干八个小时，一周休息两天，通勤来回一小时，三餐两小时，睡觉八小时，收拾家里洗洗刷刷一小时，自己有三四个小时的时间。不太好的干着月休两天或是四天的工作，一天十几个小时，真正的吃了干，干了睡，睡了吃，攒点钱生个病结个婚，生个孩子就什么都没有了。年龄越来越大，像上面的工作也不好找，孩子忙自己的家庭，自己抽干心血，就这样一辈子过去了……鲁迅先生说得好，‘贪安稳就没有自由，要自由就总要历些危险。’人生啊，只有奴役别人和被别人奴役。”
“鲁迅先生应该不是那个意思。”
王章吃自己的，张瑾夺用力嗅了嗅，谄媚道：“给我一口吧。”
王章把后头袋子里的馒头递给他：“你要嫌噎得慌，一会儿我吃剩的菜底你蘸着吃。”
“真狠啊。你不是我姐，是我哥吧，朗台。”
张瑾夺忿忿啃着，王章站起来：“在门口，自己拿。”
张瑾夺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去拿。
跑网约车第一天，等单时见张瑾夺失魂落魄，王章：“不是去上班了吗？”。张瑾夺抬头：“别提了。”
“怎么了？”
“……遇见骗子了。”
“怎么回事？”
“说了一大堆，一会儿让我去这，一会儿让我去那儿。最后加群的时候扫了一个二维码，我卡里的所有钱都被刷走了。”
“你卡里还有钱？”
“怎么没有？三十三块七毛六分。”张瑾夺，“这些骗子，侮辱我的智商，骗走我的钱，也该枪毙，全部枪毙。”
“吃一堑长一智。还好钱不多。”
“够我吃一个星期的了。”
来了电话，王章接通：
“您好，XXXX4S店工号2229为您服务。这边查询到你名下贷款了一辆车子，车价十五万八，还款按揭，60期。第一期金额……”
“……”
“你居然有钱买车……”张瑾夺扒拉着车窗，“我看你的面相忽然充满智慧……”
王章启动车子。
不是租车，是买车。对方公司说。
“这是您的合同，您已经来过很多次，我也跟您说过很多遍了，我们这里是卖车的，从来没有租车的服务。”他拿出一系列合同。
“——我也跟你们说了，这些合同我没签过，我只签过一张租车的交接单。”
“你付的是租金。上面就是你的字迹。”
“你仔细看看，这是我的字？这一张跟这几张，你看是一个人的笔迹吗？”
办公人员看了一会儿：“……这是你的名字，你们当时怎么谈的我不清楚，现在贷款已经生效了，我们也没有办法。”
“这个叫刘画的呢？她跟我聊的。现在我联系不上她。”
“她不在了。”
“休息？”
“她已经被开除了。”
“聊天记录清清楚楚，双方明确的都是租车，不是买车。”
“我们按合同办事。如果你对合同的真伪有异议，可以找鉴定中心，走法律程序。”
“合同明显不是我的笔迹，你们还想强买强卖不成？”
“关于你对我们的诽谤，我们将保留追诉权力。”
“我要退车。”
“对不起，这个我们无权操作。”
“你们老板呢？我找你们老板。”王章。
办公人员：“老板外地出差了。有什么问题你可以跟我说。”
“我要退车。”
“对不起，这个我们无权操作。”
“我要找你们老板。”
“老板去外地出差了。有什么问题你可以跟我说。”
张瑾夺：“复读机啊你？”
王章往里闯，办公人员拉她，没想到居然没有拉住，他让同事去喊保安，同时又去阻拦王章。三个男人围上来，王章一推全部推倒。
办公人员恼了：“把她赶出去！”
保安又来，被撞到茶几上，其他员工围了过来，许多是膘肥体壮的业务员。
张瑾夺：“冷静冷静。想想你怎么跟我说的，吃一堑长一智……”
王章甩开张瑾夺，张瑾夺又贴上：“打赢坐牢，打输进医院，不划算啊。我已经报警了，警察一会儿就到。”
王章：“哪个是老板？”
“我是这里的经理，我姓方。”
“你能退车吗？”
“退不了。”
王章一间间推开他们的门，老板姓庄，庄老板身形肥胖，因秃顶剃了光头，他看也不看王章说的假的合同，让她滚蛋，王章陈述她的诉求和事情的经过。
庄老板并不肯听，他走到哪儿，王章就跟到哪儿，上个厕所她也在门口守着。庄老板让她滚。“不退车我是不会走的。”“……”庄老板踹向王章，王章小腿挨了一脚，抬腿把他蹬趴下。庄老板倒在地上，手指蜷缩，嘴里流出口水，员工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围了上来，张瑾夺惊惶而小声地问那人怎么了。
作为挨过打的受体，张瑾夺很清楚王章的力量。王章身高一米八，体重70kg，一身紧绷的肌肉，兼具力量与速度。
王章没有停下来，庄老板全身以一种奇怪的方式扭曲，张瑾夺慌了，拦住王章：“你、你想杀人不成？”员工紧急报警。
庄老板呜呜地说不出话，口水仍在流。
漫长的几分钟过去，王章又锤了庄老板几下，庄老板猛地一蹬腿渐渐坐起，经理招呼组员把庄老板架到沙发上。
“我要告你……我要告你！”一分钟后庄老板恢复正常。
“轻微伤都够不上。”王章。
“警察呢，警察！”
由于是没有实质伤痕，又是庄老板先动手的，警察看完监控算他们互殴，至于经济纠纷需要他们自行协商，如果协商不了，那就只能打官司。
临走前警察看了王章好几眼，不确定是庄老板讹人还是王章真有两下子。
“你有完没完？我现在要回家，我老婆孩子都在家里等着我呢，你跟着我像什么话？”
“退车。”
“——我跟你说实话，我真退不了。你看我光鲜亮丽，好像有个小公司，不挣钱，每天都是赔的，一个月都亏几十万。连家里的小孩我都是借钱供的。是，你的这件事，我也详细了解了，但那是员工的个人问题，我们三令五申就是卖车。不管她是怎么跟你说的，那个合同的笔迹是不是她伪造的，那是你们两个人的事，现在手续走完了。我卖车也就是赚点中介费，真没办法给你退。”
“她是你的员工，我找的是你们公司。”
“那车不也给你了？她有问题你去找她，找我我有什么办法？她是被开除了，不是人间蒸发了，就算人间蒸发，你去报警啊，跟我没关系。你前天拿着布告在我家家门口，已经吓到我孩子，对我的名誉产生了损害。你这辆车我也就赚你五千块钱，我把这五千退给你这总行了吧？不是我让她这么干的，我不是他爹，也不是你……我不说了，但是，这件事跟我一点关系也没有。车子你已经开了，说不好听点，那就是二手车。你给我我怎么办，我有什么办法？这不是我的问题。你自己没有防备她对不对？后来查出来，跟车行、银行确认的时候，是她替你接的电话，那你手机被她骗走，总也是你自己粗心大意。所以说，你先回去，回头打官司，官司怎么判，到时候我们按法院判得，该怎么样怎么样。你说怎么样？”
貌美的妻子孟女士从窗边回来：“终于走了，你就不能想想办法？就这一个小姑娘你还对付不了？”
“你见过那个样子的小姑娘？比我都高一头，生猛地跟驴似的，在公司你没见，一把把我那俩保安都推倒了。”
“别跟我学。那怎么着，就让她这么一直闹下去？”孟女士。
“刘画也是蠢货，已经培训过流程了，什么话都能说，但字一定要她本人签，电话一定要她本人接。她倒好，不仅签字作假，回访电话都造假，做事一点脑子没有。”
“干脆给她退了。”
“把我的名誉搞成这个样子，闹到我的家里，还想我给她退？门都没有！反正公司都在申请破产了，到时候她有时间就让她搞，耗不死她。”
“她现在知道我们家，说不定还会知道我们孩子在哪儿上学。万一要是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……”
“那更好，直接把她送进去。”
“我不想跟疯子纠缠。”
“我也不想。”庄老板叹了一口气，搂着孟女士的肩膀，“谁让我们的客户大部分都是这种要钱没有要命一条的，没有素质的穷鬼？”
妻子仍旧不高兴，庄老板：“我不是也是为了让我的亲亲老婆孩子过上好日子吗？你不懂现在的情况，公司那边我已经让业务员在外面谈了。她本身是跑网约车的，现在手里一辆车，难道还要再租一辆？我对这种事很有经验，我耗得起，她耗不起。就算她耗得起，我也得磨磨她的锐气。”
“本来说好去新加坡或者美国的。”
“好了好了，等钱挣够了，我们就出去。”
“你少在外面玩会儿，早出去了。”
“你这是冤枉人，我对你可是一心一意。”
孟女士去叫一双儿女吃饭，儿女出来，天真可爱。
“看看我的股票基金，最近都没时间看了。”庄老板打开平板，满面红光映照在他密集而粗大的毛孔上，“——天哪！”
“怎么了？”妻子问。
“发财啦……”真皮沙发因为他的动作而颤抖，他抱住他的儿子：“发大财啦——”